護國寺。

護國寺建在山頂，從山腳地到山頂，步行至少要半個時辰。現下已是三九天，天寒地凍，漫山遍野的白雪，觸目之處皆是銀裝素裹。即便如此，也未能夠擋住要上山禮佛或祭拜之人。

半山腰處有一轎子緩緩前行著，山路無法趕馬車，便由四個苦力擡著，轎子四周加了棉板，擋住了冷風。是故即便外面天寒地凍，那轎子中仍是暖的。

靈兒跟在轎子胖，身穿一件淺青色襖子，小臉凍的通紅，一雙靈動的眸子閃亮，一眼望去，不知的還以為是大家大戶的小姐出門呢。

靈兒走得有些吃力，看了一眼前往未走的路，道：“小姐，我們還要好久才到護國寺，不妨半路歇息片刻如何？”說話間，嘴巴吐著熱氣。

林慕雪掀開簾子，朝前往忘了一眼，放下手，道：“靈兒，過不了多久便會到了山頂，屆時在一同休息可好？”說話時，一手摸在小腹上。

她現下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，一刻都等不得。靈兒理解這一點，自然不會再說什麽。

約兩刻鐘之後，護國寺到了。

靈兒上前，攙扶著林慕雪 從轎子下來，望著護國寺的門前湧動的人流，猶豫了一下：“小姐，今日護國寺來了好多人，奴婢擔心這麽多人，可能誤傷到小姐，不妨我們改日再來？”

雖是冬日，但護國寺門前仍是人來人往，好似鬧市。

林慕雪牽著她的手，另一手握著手帕，掃了一眼護國寺，搖了搖頭：“靈兒，我們已經到了門前，豈有退回去的道理，人雖多，我們小心一些就是了。”到了門前，她豈會等得了下一次了。

靈兒張了張口，見她朝裏面走著，只得跟了上去。

在廟堂中拜過了佛祖，靈兒四下看著，見有一小尼姑站在側面，當下走了過去，還未開口，尼姑便先開了口：“施主。”說著，施了一禮。

靈兒還了一禮，道：“請問要捐香火錢應該往哪裏走？”如此問著，尼姑便應該想到了他們要捐的香火錢不是個小數目才是。

尼姑當下指了一個方向：“要捐香火錢需要與主持談，施主這邊請。”說罷，看了林慕雪一眼。

後者朝他們走來，一同去見主持。

主持是一中年女子，正閉目念著佛經。聽聞有腳步聲響起，停下轉動佛珠的動作：“兩位施主找貧尼可有事情？”邊說著，緩緩站了起來。

待面對面的站著，林慕雪方才便覺念經的屋子有些沈重，不由自主便被約束著，主持一轉過頭，一雙慧眼，好似將人看穿了一般。

當下施了一禮：“見過主持。”雖談不上虔誠，卻勝在真誠。

靈兒見她行禮，亦隨著撫福了福身。

主持回拜一禮，這時小尼姑上前，將兩人的來意說明。主持終於露出一絲笑意，再次行禮：“阿彌陀佛，施主心系天下蒼生，佛祖自會保佑您。”這話便虔誠得多。

林慕雪聞言，再想到自己的來意，當下面帶淺笑，神情有些激動，問道：“主持大師，不滿您說，小女子今日來，除了捐些香火錢，也想算上一卦……”想到自己即將問的事情，略帶嬌羞的微低下頭。

主持當下會意，問道：“施主可是要算一算腹中的孩兒是男嬰女嬰？”說這話時，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表情。

林慕雪眼前一亮，重重的應著：“小女還未說明，主持便已然知道，當真是神通廣大，”頓了頓，四下看了一眼。

見周圍無人，才道：“不滿您說，小女子懷有身孕並不容易，現下只想請大師算上一算，倘若算的準確，他日必有重謝。”

所謂準確，無非便是要大師斷言，她腹中孩兒是男孩。重謝也不過是多捐一些香火錢罷了。

主持吃齋念佛多年，自是不會因為林慕雪拋出了香火錢作為誘餌，便胡編亂造什麽，當下轉著佛珠，雙眼微閉。

林慕雪只覺空氣忽然稀薄起來，整顆心都懸了起來。極其短的時間，都在等待中漫長了起來。

只見主持忽地睜開了眼睛，林慕雪心中“咯噔”一聲，忙問道：“主持大師，結果如何？”尾聲輕顫著，生怕從主持口中聽到什麽無法接受的話語。

主持唇角微不可見的上揚了一下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：“恭喜女施主，腹中的胎兒是個男孩兒。”

林慕雪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，長舒了一口氣，卻因為忽然放松下來，身體有些發軟。

靈兒連忙上前將人扶住，喜出望外：“小姐，您聽見了嗎，主持這話是說您腹中的真的是個小少爺，這下好了，您不必再擔心了。”聲音發抖，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。

林慕雪分明是笑著，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掉。她幾年沒有懷孕，竟真的是個男孩，她夢寐以求的與願望終於實現了，她懷的是個男孩子。

欣喜之後，忽地想到了什麽，吸了吸鼻子，問道：“大師，我家中有個姐妹，也懷有了身孕，只因身體不舒服，沒能親自來拜會您，不知可否為我的妹妹也算上一卦？”

一時激動，連自稱都便成了我。

主持看得出她是真心歡喜，亦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，未多想，便道：“這是自然，施主您講令妹的生辰八字，以及她懷孕的時間告訴貧尼，貧尼才好算上一算。”

林慕雪聞言，連忙將莫初初的生辰八字，以及她有了身孕的時間報了上去。

只見主持掐指一算，聽到結果的那一瞬間，林暮雪甚至比聽到了自己腹中之子是個男孩兒還要開心。當下道了謝，帶著滿心歡喜回了齊王府。

“小姐，我們要不要去告訴世子妃，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女孩兒。”聲音帶著天真，靈兒只是單純的提醒著她，未想到在她耳朵裏，竟成了另一種含意。

林暮雪看了她一眼，面帶欣慰，當下說道：“好，如此好事自然要讓莫初初也知道知道了，免得她整日猜想自己懷得是男是女。”語氣透著一絲輕蔑。

這話自然不是當真要去通知莫初初，不過是去提醒她，不必再期盼著自己腹中的是個男胎了，期盼也是無用了。護國寺大師的話素來準確，何況這次說話的還道行最好的主持。

靈兒聽這話只覺得哪裏怪怪的，卻又挑不出哪裏有問題，當下應了一聲，便改道朝世子居走去。

莫初初這日難得離開了床榻，卻也是靠在軟塌上。隨手翻著一本不知名的書，百無聊賴的看著門口，旋即回頭看了紅月一眼。

紅月眨了眨眼睛：“世子妃，您該不是還想出去……”當下搖了搖頭，“不行的，上次世子爺就已經生氣了，這次若是再配世子爺生氣，奴婢的小命便要不保了。”

上次不過出去了一趟，竟一個月未見到北謹，不知宇文錦是故意的還是巧合，每每她在原來的時間原來的地點等著，都看不到北謹。

想來便是世子爺從中作梗了，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了北謹，若在犯錯誤，保不準世子爺要怎樣阻擋她，她可不能再冒險了。

莫初初聞言，嗤之以鼻：“他敢，上次我們一起出去，他怎樣懲罰你了，拆散姻緣了？”話音落，只見紅月略微低下頭，臉頰微紅。

當下精神了許多，湊近了看著紅月，嘖嘖了兩聲：“難不成宇文錦真的做了這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了？”看紅月的表情，十有八九就是這樣。

紅月抿著唇，別過了視線：“世子妃，您別拿紅月開玩笑了，不過是紅月一廂情願罷了，當不得真。”若說兩廂情願，至今為止，也只有在她的夢裏出現過。

莫初初顯然不讚同此觀點，當下伸出一根食指，晃了晃：“紅月，這便是你的不對了，即便你的身份是個下人，那也是我莫初初最中意的下人，誰敢招惹？”若紅月當真因為身份被人看低了，她第一個站出來。

紅月心下動容，雖知她是好意，但更有自知之明，只抿了抿唇，未說什麽。

莫初初還想再說什麽，卻聽一陣腳步聲傳近，當下朝門口看去。

門被人推開，只見一身天藍色襖子的林暮雪走了進來，揚著下巴，好像一只孔雀。

莫初初只掃了一眼，便收回了視線，懶得再去看她，朝紅月冷聲道：“關門，放狗。”聲音不掩厭惡。

林暮雪一整日得意的好心情，被這一句話毀了個幹凈，看莫初初也愈發的不順眼，但卻扯出了一抹笑意。

上前兩步，不等她開口，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：“初初，你還在生我的氣嗎？”語氣頗為歉疚，眉間幾分寂寥。

見她只冷哼了一聲，當下吸了吸鼻子：“初初，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對你做過的額事情，今天過來也只是看看你的身體是否還好，你別急著趕我走好嗎？”聲音悲切，帶著一絲卑微。

莫初初冷笑了一聲：“嫂子，您這話不覺太過可笑了嗎，你做過什麽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嗎？”竟還敢奢求原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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